现在很多人学书法,一上手就学欧楷,甚至还不溯源学欧阳询,而是直接临摹“田氏”欧楷,或其他近代书家书法(如启功体、毛体、庞体等),这是不对的,甚至是危险的。若仅是因为喜欢谁的书法,或觉得他的字漂亮且易懂易学而深入临学,可能短期进步快,但实质上,长此以往,本末倒置、日久积患,等于自杀。
这不是危言耸听。启功先生多次强调临古帖的重要意义,而毛主席也时常临习古帖(哪怕是意临)。南开大学田蕴章老师也多次诚恳地强调:学欧莫学田。足见临习精华古帖的重要性。
学书法,一定要取法先人、不师现代,要取法乎上、溯本寻源。比如我们学魏碑书法,要到北朝的碑刻墓志中去找。学楷书,到唐楷中去寻找。学行书,我们要到晋代翰札中去找,这些都是“源”,后来的发展都是“流”。选帖溯本寻源,也就是取法乎上。现存的各种书体:篆隶草行楷等,是历史发展的产物。
有人抛出“鸡蛋先后论”即认为“我们临古人,古人又临谁?”来质疑临古人之理,殊不知中国书体的演变,是伴随着汉字的演变和书写工具的变化而发生的,同时,中国书法体系不是一个人生成的脉络,而是一个有时间关系和历史沿革形成的系统,这个系统的极致与生发,绝定了我们的学习书法的效率高低与格调。
每种书体都在特定的历史时期,达到它的极盛期和高峰期。篆在秦,隶在西汉,草在东汉,行在晋,楷在唐等。以后虽有发展,比如元有赵体楷书,宋代行草有较大发展。但都没有超过各自极盛期的水平。所以,要取法乎上,必须溯本寻源。这是书法艺术的特性决定的。在诗词中有类似的情况。你要学格律诗,先得背几百首李、杜、王维。
取法乎上,除了溯本寻源以外,还要选择那个时代的代表人物,和该书家的代表作品。因为,只有它们才能代表那种书体的最高水平。为了实现这种选择,需要了解书法史。我们知道,在漫长的书法历史中,产生过好几次的范式转换,许多的书体种类,大量的流派风格,和无数的名家名作。从刻画甲骨到书写简帛以至纸张,每种基本工具和书写方式的革新都定下新的书法基调。
图/“今欧”缺乏隶意与生动气息
篆隶草楷行,每次书体的更替嬗变都树立起新的丰碑。像王(羲之)、欧(阳询)、颜(真卿)、苏(东坡)、黄(庭坚)、米(芾),这些站在书法顶峰上的大家,代表的并不仅仅是他们自己,而是各种自成体系的书法流风,他们追随着前人,后人又追随着他们。如果把书道比作高插云霄的珠穆朗玛峰,而习书之路就是攀登之路,每一件作品中都满载着路上残存的足迹,也印证着书家所达到的高度。殊途同归,通往顶峰之路有很多条,每条路上都盛放不同的风景,只有在同样路上走过的旅人,才能在相互一笑中有真正的会心。
对某一位古代名家的学习,对某一件碑帖的临摹,同时包含有两种意义,技巧学习的意义和审美典范的意义。古代的名家名作之所以成为经典,一个重要的方面,是由于他们在实践技巧上千锤百炼,各有奇妙,达到了难以企及的高度。艺术是一代一代继承的,一种艺术技法的形成和发展,并不会自动延续,必须要每一个个体从无到有,经过自身的刻苦磨练才能把握和提升。而每一次达到的新高度,其背后都有着无数失败的教训和成功的经验。
失败的东西已经被淘汰,而成功的东西积累起来,就表现在成功的作品里;最高的成功,最丰富精妙的技巧经验,就表现为那些最伟大的书法家。
单独的个人,无论怎样天才,都不可能超越历史的千百年积累;而借助前人的经验,则可能快速地躲避失败,攀登到较高的层次。这是书法始终要求临摹碑帖、学习古人的根本原因。在学问的领域,"站在巨人肩上"已经是不言自明的定律。
在艺术的领域,却始终有一些妄人以为自己可以打破这条定律,想跨越古人学现代人求快捷,甚至不临帖而自创风格。最终,都以失败告终,或被贻笑大方。